《围城》是钱钟书所著的长篇小说,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部风格独特的讽刺小说。故事发生于1920到1940年代,主角方鸿渐是个从中国南方乡绅家庭走出的青年人,迫于家庭压力与同乡周家女子订亲。但在其上大学期间,周氏患病早亡。丈人周先生被方鸿渐所写的唁电感动,资助他出国求学。方鸿渐在欧洲游学期间,不理学业,为了给家人一个交待,方鸿渐于毕业前购买了虚构的“克莱登大学”的博士学位证书,并随海外学成的学生回国。在船上与留学生鲍小姐相识并热恋,同时也遇见了大学同学苏文纨。到达上海后,在已故未婚妻父亲周先生开办的银行任职。此时,方鸿渐获得了同学苏文纨的青睐,又与苏文纨的表妹唐晓芙一见钟情,整日周旋于苏、唐二人之间,期间并结识了追求苏文纨的赵辛楣。方鸿渐最终与苏、唐二人感情终结,苏文纨嫁与诗人曹元朗,而赵辛楣也明白方鸿渐并非其情敌,从此与方鸿渐惺惺相惜。方鸿渐逐渐与周家不和。
抗战开始,方家逃难至上海的租界。在赵辛楣的引荐下,与赵辛楣、孙柔嘉、顾尔谦、李梅亭几人同赴位于内地的三闾大学任教。由于方鸿渐性格等方面的弱点,陷入了复杂的人际纠纷当中。后与孙柔嘉订婚,并离开三闾大学回到上海。在赵辛楣的帮助下,方鸿渐在一家报馆任职,与孙柔嘉结婚。
婚后,方鸿渐夫妇与方家、孙柔嘉姑母家的矛盾暴露并激化。方鸿渐辞职并与孙柔嘉吵翻,生活陷入灰暗。(上述内容引自百度百科)
耳熟能详的“婚姻就是一座围城”即来源于本书。“赵辛楣约方鸿渐、苏文纨、董斜川、褚慎明几人在馆子吃饭讨论哲学时,慎明道:‘关于Bertie结婚离婚的事,我也和他谈过。他引一句英国古话,说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子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苏小姐道:‘法国也有这么一句话。不过,不说是鸟笼,说是被围困的城堡,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至此后,该观点贯穿了多数《围城》的赏析。
作为一本经典文学,高中时期我已经阅读过,那时关注点多放在了方鸿渐与四位年轻女性的爱情故事,其余则看后即忘。最近翻出这本书,再次精读,二十年之后,同一本书,抓住视线的仍包括了方鸿渐的感情线,不过除此外也关注到钱钟书先生描写人物的利落精准,关注到钱钟书先生传情达意的含蓄老道,关注到寥寥数语见人性,关注到围城的丰富含义…….
不敢再去谈论“婚姻是座围城”,毕竟精彩的书评已经数不胜数,因此换一个角度去看“另一座围城”。书中毫无异议的主角是方鸿渐,跟随着他的人生历程,故事展开了…….细细读来,故事的引入,推进,发展以及结束都与“信”相关。本文权且将“信”作为媒介,去构建这座“看不见的围城”。
1、关于未婚妻的信-引入故事
“方鸿渐还在高中读书,随家里做主定了婚。未婚妻并没见面,只瞻仰过一张半身照相,也漠不关心。后到北平进大学,第一次经历男女同学的风味。看人家一对对谈情说爱,好不眼红。想起未婚妻高中读了一年书,便不进学校,在家实习家务,等嫁过来做能干媳妇,不由自主地对她厌恨。…….忽然醒悟,壮着胆写信到家里要求解约。”但经不住父亲权威未能如愿。来往信件铺垫了故事背景,引出了方鸿渐生活中的第一位影响重要的女性,这个女性虽未正面出场,在故事开始不久后因病去世,不过方鸿渐却因吊唁信件获得未婚妻父母的青睐,不仅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为留学之用,同时留学归来后,可暂住在丈人家中,供职与周经理所在的银行。正因为如此,方鸿渐可以将上海作为中转站,认识了后来在生活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唐晓芙以及赵辛楣,从而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2、关于获取文凭的信-埋下伏笔
方鸿渐国外留学,四处听学,却未获学位,归国之际,受到父亲和丈人的两面夹攻,“才知道留学文凭的重要。可是现在要弄个学位,无论自己去读或雇枪手代做论文,时间经济都不够。”于是去信广告中的美国纽约“克莱等法商专门学校函授部“,用40美金获得了一个伪造的博士文凭。自知文凭有假,方鸿渐心中无底气,为后来任职三闾大学时降为副教授时的不敢言声以及受到韩学瑜的打压等事件做了铺垫。
3、关于苏文纨的信-初见端倪
因不知扇面上的诗为苏文纨所做,方鸿渐刻薄点评,知晓事实后,向苏小姐写了一封才华洋溢的请罪信,不过这信除了表示歉意,书中也写到“想到唐小姐会欣赏,会了解,这谎话要博她笑,又欣然写下去。”
后因爱上唐晓芙,写信向苏小姐表明拒绝之意的信。方鸿渐的优柔寡断在与苏小姐的交往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也许欣赏苏小姐,但一定不爱苏小姐,却不敢或者说不舍得拒绝,这不仅与前文在回国船上与鲍小姐的交往相互呼应,“不主动,不拒绝”的感情态度不仅之前催化了他与苏小姐的感情进展,同时也直接导致了他与苏小姐关系的异化,影响了他与唐小姐的情感正常发展。
4、关于唐晓芙的信-渐入高潮
方鸿渐对唐小姐一见倾心,后与唐晓芙多次通信。书中与方鸿渐有交集的四位女性中,钱钟书先生对唐小姐最为有情:“唐小姐妩媚端正的圆脸,有两个浅酒窝。天生着一般女人要花钱费时,调脂和粉来仿造的好脸色,新鲜得使人见了忘掉口渴而又觉得嘴馋,仿佛是好水果。……总而言之,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会里那种罕物——一个真正的女孩子。”着墨之多,褒扬之多远超其他三位女性。如此美好之人,难怪方鸿渐迸发出在书中不多见的强烈情感。唐小姐写给他的七封信,“信封都破了,用玻璃纸衬补的,想的出他急于看信,撕破了信封又手指笨拙地补好。“然而前不见与苏小姐的决断,后没有勇敢追求的果敢,因小小误会失之交臂。这一场情伤,让方鸿渐觉得“开始不住的心痛”“觉得天地惨淡”,除了进一步明晰方鸿渐的性格特征,也促使方鸿渐在伤心中接受三闾大学的邀请,前往大学任职。
5、关于孙柔嘉的信-蓄势而发
不同于唐小姐浓墨重彩的描写,孙小姐的外貌描写极为克制寡淡,她就是一副放在人群中就会遗忘的,青涩内向害羞的女子形象,“孙小姐长圆脸,旧象牙色的颧颊上微有雀斑,两眼分的太开,使她常常带着惊异的表情,打扮甚为素净,怕生得一句话都不敢讲,脸上滚滚不断的红晕。”然而钱钟书先生在书中借赵辛楣之后说到:“这女孩人滑的很,我带她来,上了大当——孙小姐像那条鲸鱼开了口,你这糊涂虫就像送上门的那条船。”一路前往大学任职,孙小姐展现出来的是一个可爱天真,不谙世事并且坚强有韧性的小姑娘,但从后面孙柔嘉在与方鸿渐的交谈中透露陆子潇给自己父亲写信(后知这封信为孙小姐捏造),并适时示弱,确定关系,不难看出孙小姐为了达成与方鸿渐的婚姻,隐藏了自身的敏感,富有心计以及强势,这也成为了后来他们争吵,婚姻不和谐的重要缘由。
6、关于工作的信-推波助澜
关于方鸿渐的工作书中有三封主要的并实际存在的信推进了故事的进程以及为方鸿渐后来的生活留白。第一封是三闾大学聘任方鸿渐为教授的信,这封信在方鸿渐失恋之后,且与周经理家产生隔阂之后成为了他的不二选择。不过,这确实托赵辛楣的福。“高松年是他(赵辛楣)的先生。…….不愿意撇下苏小姐,忽然记起她说过鸿渐急欲在国立大学谋个事,便偷偷拍电报介绍鸿渐给高松年。”这与如何认识赵辛楣遥相呼应。
第二封是方鸿渐回上海途中,高松年送来的解聘信。处于失业状态的方鸿渐在桂林遇见了从三闾大学离开的赵辛楣,赵辛楣再次给他提供了一个工作机会,“有个资料室主任要到内地去,我介绍你顶他的缺,酬报虽然不好,你可以兼个差。”
第三封是赵辛楣在方鸿渐婚后寄给他的一封信,表示自己已到重庆工作,望方鸿渐去重庆工作。“快来渝为上,或能同在一机关中服务。”这封信成为了婚姻矛盾加剧的催化剂。
这三封信与赵辛楣紧密相关,同时串起了书中方鸿渐的工作历程,每一封信方鸿渐都得到一个契机,从银行到大学到报社,或许最后到机关,但每一次信也是一个挑战,除了文末是否去渝的悬念,每一次都由于种种因素无奈而去。
书中说:“世界上大概分两种人,一种人喜欢吃一串葡萄里最大的那颗,另一种人喜欢把大的留到最后。第一种人应该是乐观的,因为他们吃到的永远是最大的;第二种人应该是悲观的,因为他们吃到的是最烂的。但事实恰好相反,第一种人永远活在回忆里,而第二种人始终还有希望。”
面对爱情,方鸿渐是第一种人。他想要吃到每一串最大的葡萄,譬如唐晓芙,然而他的懦弱导致他面对爱情不愿果断拒绝苏小姐,担心背负骂名,却也因此在追求真爱唐小姐的时候碰壁,但苏小姐只是他失败的一小部分,唐晓芙对方鸿渐是喜欢的,在两人发生矛盾时,她期望方鸿渐能够挽回,甚至主动拨打电话。方鸿渐在面临唐小姐的误会和拒绝时,却没有胆量和勇气继续追求唐小姐。工作途中,方鸿渐与孙小姐一路的相处中,互相颇有好感,却谈不上爱情。当他们踏入婚姻,这一点点好感也在往后争吵不断的生活中消磨殆尽。
面对事业,他既不努力获取真正的博士文凭,又自知文凭有假,不如韩学愈懂人情世故。方鸿渐留学归来后的每一份工作的开始皆有他人之力,每一份工作的结束皆有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自知之明和自尊,却也有着自己莫名的优越感以及稚气。
方鸿渐说:“我还记得那一次褚慎明还是苏小姐讲的什么‘围城’。我近来对人生万事,有这个感想。譬如我当初很希望到三闾大学去,所以接了聘书,近来愈想愈乏味,这时候自恨没有勇气原船退回上海。我经过这一次,不知道何年何月会结婚,不过我想你真娶了苏小姐,滋味也不过尔尔。狗为着追求水里肉骨头的影子,丧失了到嘴的肉骨头!跟爱人如愿以偿结了婚,恐怕那时候肉骨头下肚,倒要对水怅惜这不可再见的影子了。”
从故事刚开始的婚姻是“围城”,到最后方鸿渐感慨人生是“围城”。故事中人物之间的通信层层展开人生的舞台,我们似乎亲眼看到方鸿渐不断渴望冲出“围城”,却又不得不进入另一个“围城”。生活好像故意跟他作对,老是与他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但与其说他被苏小姐、唐小姐的情感以及与孙小姐的婚姻束缚,被工作所打击,倒不如说他是陷在自己亲手建造的围城里,而这正是方鸿渐的性格特征所筑造的隐形的围城,不断的追求和对所得到的随之而来的不满足和厌烦,两者之间的矛盾和转换,其间交织着的希望与失望,欢乐与痛苦,执著与动摇——这一切构成的人生万象。如同书中最后一句话“这个时间落伍的计时机包含对人生的讽刺和感伤,深于一切语言,一切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