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涛走了,虽然我们在感情上都无法接受,但毕竟现实就是这样,我们不得不面对,生活还得继续,并且还有那样多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
5月16日,我托成都的朋友给儿子买了一张回重庆去的火车票,让儿子回学校去继续他的学业。妻子在医院,从“5.12”地震那天起就没日没夜地忙,没有休息过一天。我呢,虽然已经没有了“5.12”地震当天的惶恐,但却象掉了魂一样,不知该干些啥才好。那段日子,我和留在都江堰城内的其他人一样,白天在城里惶惶地瞎转,晚上就和家人把车开到城外空旷的地方去,不是睡在车里,就是支一顶小小的驴友野营帐篷过夜。防余震,远离建筑物,这是当时地震灾区活着的人们的唯一想法。
儿子从重庆买回来的一顶帐篷,基本上都是妻子和小姨妹住,每天晚上我都是睡在汽车的后座上。小车座只有1.4米的宽度,我1.72米的个头,天天就这样不洗脸不洗脚地蜷着睡觉,那滋味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终于有一天,妹夫他们供电局在都江堰二环路外的一块空地上建起了帐篷区,姨妹有单位的救灾帐篷住了。5月17日那天夜里,我把车开到供电局的帐篷区,找了一块空地支起了儿子为我们买回来的那顶小小的帐篷,这是“5.12”地震后,我终于可以不再蜷着腿睡觉的一天。
有时候,人的幸福其实可以很简单;地震发生后,灾区活着的人们如果能够伸直了腿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就会觉得是这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事情!那天晚上当我躺在凹凸不平的沙卵石地上,虽然感觉有些咯人,但总算是可以把蜷了好多天的腿伸直了,而且在这么空旷的地里,完全不用担心在梦里自己会被突然塌下来的建筑物埋掉,因此可以放放心心地把衣服脱了睡!我觉得好舒服哟!半夜里,朦胧中迷迷糊糊地仿佛听见在下雨,好像还有隆隆的雷声,但由于是睡在露天地里,不用担心有什么东西塌下来,我也没有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继续享受着地震之后的第一个幸福的睡眠。
天亮了,我准备起床,结果才发现,一夜的大雨已经侵入我那顶小小的帐篷,我放在枕头傍的衣服和裤子,已经象泡在水盆里面一样,抓起来直往下淌水。我顿时就傻眼了:身上仅穿着一条内裤,怎么办?妻见此情况,连忙去找人借了一套供电局的工作服给我穿上,谁知是小号的女装,我穿上后肚脐都露在外面。没有办法,只有将就了,没想到地震让我也穿了一回露脐装!
起来后才听见人们说,那天夜里不但雨大雷响,而且还发生了6.3级的强余震,城里又倒塌了不少房屋,余震发生时连地面都在晃动。不过,由于那天夜里我是躺在地上,加上多少天都没有能够这样伸直了腿舒舒服服地睡过一次觉,所以对强余震我完全没有感觉。但是我想,余震这样频繁,而且震级又这样高,万一家里的楼房在余震中倒塌了怎么办呢?还有,冬天来了怎么办呢?我们的衣服全都还在那栋摇摇欲坠的楼房里。想想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决定冒着危险到楼里去把衣服、被子等用品弄出来转运走。当时在都江堰地震灾区,像我这样还有衣物等物品可以转移的情况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比我处境悲惨得多的还大有人在。
老周(我忘记了他的名字)原来在我们单位办公室工作,老婆去世以后,和本单位一个丈夫去世了的妇女结了婚。退休后,小日子过的也算马马虎虎。不幸的是,他儿子在川南一个电站工地上因公殉职。他儿子我认识,和我弟弟是从一个部队上转业下来的。老周儿子殉职后,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5.12”汶川大地震把他家的楼房震塌了。老周人倒是跑出来了,但是家里的东西都没了,全被埋在废墟下面。地震的当天晚上,都江堰一直下着雨,70多岁的老周,就这样呆呆傻傻地任凭大雨浇着,在塌了的楼房废墟前两眼发直地站了一整夜,什么话也不说,人们怎么也劝不走他,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大家才七手八脚地把他架到一辆大巴上去坐着......